一觚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解春/江秀】Survivor - 4

#祝大家中秋快乐!解春江秀也要团团圆圆XD


Previously on Survivor: 01  02  03


李德春小心翼翼地拨开明黄色的封锁线,走进屋内。

狭小逼仄的一居室,一扇铁丝网封闭的窗,哪怕正午也只能漏进几线日光。目之所及,依次排列木板床、沙发床和一张台面凌乱的书桌。从散落的衣物可以判断沙发床属于解怨脉,以他的身高来说,大概得蜷着身子才能勉强睡下。

屋子有些乱,但如果仔细考量,作为两个成年人的居所,日用品数量少得惊人,看似随意的摆放中有一种易于取放整理的秩序。一个磨损明显的廉价黑色行李箱摆在门边最显眼的位置,如果要离开,收拾行李花不了五分钟。

此前江林已经做过调查,解怨脉和死者之间没有亲属关系,但根据可追溯的记录,至少七八年前他们已经住在一起。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从未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年。不断地搬家,使用大量假名和假身份,还有某些时段的行踪无从考证。

他们在逃亡。

李德春阖上眼,回忆着这几天反反复复观看的直播画面,据此演练解怨脉当天的行为步骤。

将自己代入凶手以及被害者的主视角,在脑海中模拟案发经过,从而揣摩犯罪者的心理特征、推测其行为模式,是侧写师最常用的手段之一。一种不太愉快但行之有效的方法。

地板上用白色胶条框出了一个人形,斑斑血迹已经凝固成黑红色,依旧难掩腥味。当李德春的目光落在上面时,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飞快地翻出随身携带的资料,从中抽出警方取证时拍摄的遗体照片,又从手机调出直播视频,一路快进按到尾,终于确认了怪异感来自何处。

是头发。

在直播中,被害者的头发和胡子纠结成团,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而等到警方抵达时,却赫然变得纹丝不乱,连鬓角都悉心抿好。

她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感到一阵苦涩堵住喉咙。

从死者胃里解剖出来的字条已经做过笔迹鉴定,确属本人无疑。自杀协定是江林准备抗辩的点,也是他们相信的真相。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仍然不知道解怨脉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她沉下心,任思绪纷飞,拼凑着种种线索,模拟现场。

她想象他那天夜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调试好设备,对准角度,按下直播。然后一刀一刀地,剖开他口中“唯一的亲人”。第一刀一定令人骇然,所以他立即侧过身,背对着摄像头,藏住了脸却没能藏住战栗的手。但他没有停下来。事已至此,他的决心是如此坚定。渐渐地,动作变得娴熟,情绪亦趋于平稳,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观看人数和评论刷新的速度,评估着效果,甚至刻意地拧过角度,让镜头正对刀口,视觉冲击更甚。

等这一切终于结束,他关掉直播。刀从他手里滑落,乒铃乓啷地甩出了数米远。遗体已经开始显现初步的僵直,明明还是那个人,看起来却透着一股陌生。他去洗干净双手,从盥洗室拿来梳子,一丝不苟地替他理好每一缕发丝,然后一动不动地在他身边坐了许久,等待窗玻璃映出闪烁的红蓝光,尖锐的警笛割破寂静长夜。身上沾染的血在白墙上绘下他凝固的姿势,宛如一尊雕塑。

他赌上一切,孤注一掷。 

 

*** 

“证物缺失?”

江林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桌子上,看着李德春把一些资料和照片铺开在讲台上,指着其中某些内容,像讲课似的陈述她这些天的成果。

“从评估结果来看,解怨脉并不是一个性格偏激、行事冲动的人。恰恰相反,他和死者过往的行为模式表明他们慎之又慎、冷静而充满计划性。这次直播必然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情况一定有了某种变化,以至于隐匿行踪不再凑效,不得不铤而走险。

“但他又采用了一种非常极端的方式来博取舆论关注,证明他认为自己的诉求绝对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表达。换句话说,他不信任公权力。执法部门、司法部门、甚至更高的权位,他逃避的势力必然已经渗透到这些地方,但又不至于完全覆盖它们,所以他不断给出线索,却又故布疑阵,小心试探。这样一个缜密而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他不信任的警方掌握所有证物?一定有某些关键线索,保存在他认为绝对安全、不会被找到的地方。”

江林点头表示认同,但双眉紧锁丝毫没有放松:“范围太大了,有切入点吗?”

李德春低头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然后转过来展示给他看——解怨脉的社交账号。

饶是江林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嗬,3500万粉丝?韩国有这么多网民吗?”

“这件事在外网也颇有热度呢。他用了这个账号登入直播平台,现在被称为‘直播时代的开膛手’。账号建立于两年前,但使用痕迹极少,非常注重隐私。直到三个月前才开始有活跃的迹象,我猜这就是他们开始策划这件事的时间。”

江林滑动着鼠标,突然动作一滞,睁大了眼睛:“账号还在更新?他设置了定时发帖?”

页面顶端,三组明显是经纬坐标的数字,他只一眼就认出是解怨脉报过的三个令警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地点。发帖时间均在他被捕之后,底下的数万条评论都在玩着侦探游戏,争做直播时代的福尔摩斯。

李德春摇头:“是定期发放,但我想应该不是普通的定时发帖。他不会将线索预先上传到网站后台,这么大的案子,警方必然会要求网站提供数据,配合调查。我看过审讯录像,有一段提到了技术部门已经破解他的电脑密码,他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听到电脑两个字的时候,他的脊背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也就是说——”

“——电脑是关键,但不是警方掌握的那一台。”江林接口道。

李德春点点头:“他不是另有同伙,就是在某处藏了一台电脑,通过某种加密程序掩藏IP,定时定点上传线索。从他时不时流露出来的那种孤军奋战的绝望情绪来看,我倾向于后者。所以,要找到这件关键证物,必须挖出他的安全阀。我需要多一点时间,必要的话,我想再与他会一次面。”

 

***

江林抿了一口茶,全神贯注地读着面前的文件。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笔杆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个他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李德春那边尚未理出头绪,宋帝的尸检报告倒是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突破。自杀遗讯、不够剂量的安定、过少的挣扎痕迹、试探伤的存在……无一不是利于己方的证据。除此之外,解剖结果还提供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自杀动机——死者多重器官严重衰竭,疑有长期病史,已到末期。

肺脏、肝脏、肾脏,一具支离破碎的身躯,几乎没有完好的器官,看得见惯大风大浪的江林都颇为心惊。他的目光一行行扫过去,然后突然凝固在某排小字上。

死者脑组织病变,海马区硬化,有癫痫病史。

 

江林如遭雷击。

 

就像一道闪电突然划破长空,多米诺骨牌推倒了第一块,重重疑云随风四散,零落的线索像拼图一样自动咬合在一起。

癫痫病史,器官衰竭,以及第一眼看到那具遗体时,莫名的一晃而过的熟悉感。

他改了姓名,长了年纪,面貌体态则因长期服药变得虚浮臃肿,以至于敏锐如江林,也将那一点熟悉当作错觉轻易放过。直到尸检报告将这一切串联起来,他才终于认出了他。

当年那个即使面对多少痛苦和不公也依然顽强活着的,充满乐观态度和生命力的“大胡子”。那起改变了几个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江林自己人生的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如果是那起案子的话……

江林面色一沉,掏出手机想交代助手去调一份十二年前的血检报告来印证自己的猜测,却不期然看到李德春二十分钟前发来的讯息。

——前辈,我知道证物在哪了!现在就去确认。

刹那间,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飞快地拨了电话过去。

“李德春!别自己乱来,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

“咦?前辈,我已经……啊!”

回答他的是一声刻意压低的急促的惊叫,以及戛然而止的通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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